第173章 23_灯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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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23

  “十六年前或者更早,你有没有去过小白楼?”

  许景昕出其不意的开口了。

  两人本就距离很近,周珩的眼神瞬间变了,里面还夹杂着一丝惊恐。

  “关你什么事!”她叫道,尾音还有些颤抖。

  这样回答,那就是去过了。

  许景昕快速且安静地计算周珩的生日,十六年前是周琅被带回周家的那年,当时周琅十岁,周珩十一岁多一点,如果是更早的时间,那就是周珩十一岁以前。

  问题来了,小白楼是“监狱”,是用来囚禁和实施惩罚的地方,周珩却是周家千金,未来的继承人,她去那里做什么?

  自然,她一个小孩子,不会自己大老远跑过去,只可能是大人带她去的。

  许景昕又问:“是周楠申让你去的?”

  周珩这次咬紧了牙关,怒视着他。

  可事实上,她是有些犯怵的,那是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本能反应,他几乎可以看透她,而她也的确心虚,的确不想触碰那些回忆。

  她也着实慌了,着实没想到许景昕一下子就从一团乱麻的线头中,拎出一条最要命的。

  许景昕见她如此反应便知道,自己这条线索摸对了。

  接着,他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开始分析起来,全然不理会周珩的紧张和焦虑:“那么小的年纪,周楠申让你去那里做什么,该不会是参观吧?在那之前,你应当不认识梁琦,但你或许听说过她,也知道周琅的存在,知道她们母女对你来说是一种威胁。但周楠申叫你去的原因是什么,是让你见见不听话的下场,引以为戒?毕竟只有亲眼见到才有威慑力。借此给你提个醒,以免你仗着是周家唯一的孩子,玩物丧志。还是说,周楠申还交给你一件任务,让你去做?”

  许景昕的语气不紧不慢,语速也不快,就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只见周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等到他说到最后两句,她已经忍无可忍,很快下了床,要离开这间屋子。

  可许景昕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珩用力挣扎,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她控制住了。

  到最后,周珩的脸已经白如纸,而她的眼眶也红了,不是委屈,而是受到了十足的惊吓:“为什么你要逼我,你和他们都一样,你也是魔鬼!”

  这句吼叫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咬的非常用力。

  许景昕这才松了手,看着她跑出门口。

  他轻叹一声,隔了几秒跟上去,就见周珩穿过走廊,跑到楼下。

  许景昕下来时,见她正在跟大门较劲儿,可她根本打不开,许景昕每晚临睡前,都会用钥匙将门从里面加一道锁。

  周珩放弃了开门,又回头看到他站在台阶上,立于光影交汇中,她害怕极了,又跑向客厅的另一头,去开厨房的门。

  但厨房的门也锁上了。

  她就只好躲在阴影中,双手抱着膝盖,蹲下去,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走近的许景昕。

  许景昕站在几步外不动了,他也没有立刻说话,就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周珩紧绷了好几分钟,情绪终于有些撑不住,渐渐松懈下来了。

  许景昕这才低声开口:“我如果要害你,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也知道,我没有对你下手的理由,就算有,我也早就做了。”

  周珩的声音很轻,很细,还有点发抖:“你到底要怎么样?”

  许景昕缓慢地蹲下来,说:“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白天的周珩,但有件事你要明白,你们的命已经被人攥在手心里了,你们随时都会遭遇危险,你们脱身的几率很低。而在这种形势下,她比你更有可能做到这件事。如果你还在这时候拖后腿,无疑是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你希望许景烨能被救回来,你希望和程崎把过去的恩怨说清楚,做个了断,你也不想死在梁峰或是许长寻的手上,那么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配合白天的周珩。你越早把事情说清楚,她就越早从迷雾里走出来,到时候她才能彻底发挥自己的能力。”

  也不知许景昕这番话戳中了周珩哪根神经,她的眼眶又一次红了,眼泪也很快溢出,她很委屈,也很痛苦,却咬着牙不哭出声。

  但不管怎么说,她对许景昕的戒备已经撤销了。

  许景昕又等了片刻,这才朝她靠过去,就在她旁边的位置席地而坐。

  他伸出一只手,落在周珩的头上,拍了两下,表示安慰。

  周珩身上穿着单薄,本就觉得冷,再加上刚才受到惊吓,如今又坐在地上,不自觉的就朝热源靠过去。

  她挨着他的身体,抽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声音沙哑地说:“你再让我……想想……让我先见程崎一面……”

  许景昕没再逼她:“好。”

  ……

  这天晚上,夜晚的周珩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睡着时脸上还挂着泪痕。

  许景昕不便将她送上二楼,就将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又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好。

  直至天亮,周珩从沙发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软,关节酸疼,后脖子和肩膀也不对劲儿。

  她坐起来,就看到自己躺在客厅,身上是睡衣,她撑着脑袋,虽然还在困顿中,但也已经意识到是昨晚一号跑下楼了。

  周珩站起身,正准备上楼。

  这时,大门开了,进来的是许景昕,他身上还带着晨间的寒气,见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先是淡淡一笑,随即说:“买了早点,上去洗漱吧。”

  “哦。”周珩应了一声,走向楼梯,不会儿又回身看他,“我怎么睡楼下了?”

  许景昕将早餐放上桌,只说:“她昨晚的情绪很激动,跑下楼要闹着出去,还哭了好久,然后就边哭边睡着了。”

  “原来如此……”

  ……

  周珩有些心不在焉的上了楼,满脑子想的都是许景昕刚才的描述,可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自己像一个小女生一样又哭又闹会是什么模样。

  安妮发过来的监控视频,她已经看了大半了,里面也不乏阿珩一号跋扈的一面,不只是闹,还经常动手,可她从未哭过。

  她很骄傲,就算次次被安妮压制,也不会求饶,不会流一滴眼泪。

  但按照许景昕刚才的意思,她昨晚应该是受了刺激,还受了天大的委屈。

  会是什么事?

  等周珩回到房间里,自然也看到了她用来和一号对话的记事本,以及放在床头柜上的八音盒。

  周珩好奇地拧了两下,音乐流淌而出。

  像是一首小调。

  她又将八音盒盖上,拿起记事本看了一遍,没有任何新线索。

  她叹了口气,很快进浴室洗了脸,并在照镜子的同时,发现自己双眼红肿,内双都变成单眼皮了。

  周珩花了几分钟冰敷了眼睛,脸上也做了面膜,等拾掇完下楼时,许景昕正坐在沙发里看早间新闻。

  新闻里提到的内容仍是霍雍案,不过已经进入尾声,说是案件已经侦破,真凶茅子苓在看守所的病房中去世。

  新闻主播还以中立的立场表达了两句观点,到最后还不忘提出问题。

  新闻到此结束,许景昕关掉了电视。

  黑掉的屏幕上,映出他和站在身后的周珩的影子。

  许景昕起身道:“吃饭吧。”

  周珩点头,跟着走到餐桌前坐下。

  可她没什么食欲,吃得不多,也很慢。

  许景昕给她夹了几次菜,周珩只是机械性的往嘴里送。

  许景昕问:“在想茅子苓?”

  “嗯。”周珩一顿,回答道:“酿成今天的结果,也不知道该怪谁……”

  许景昕没接话。

  周珩想了想,又问他:“你怎么看呢?”

  许景昕似是一笑:“以我的身份和看事角度,我永远都会支持程序正义。”

  周珩接道:“但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根本等不来程序正义,他们有的死在没人知道的犄角旮旯里,有的还在地狱里苦苦挣扎。茅子苓能逃出来,除了她够狠,也有一点运气的成分,所以她才有机会看到害她的人身首异处。如果要等警方破案,按照司法程序判霍雍坐牢,茅子苓早就死了。”

  许景昕安静地看了周珩一眼,隔了几秒才说:“你说的是站在她个人的角度,而我所说的程序正义,是公理。这世间的案件是很难求一个圆满的,当罪案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意味着破碎,而我们要做的是在破碎的世界里树立起一把可以衡量人性和法律的尺子,再遵循它去做事。”

  周珩叹了一声,垂下眼:“我也知道她这样做是太极端了。可人逼到了那个份上,她还有别的选择么?人性到底可以阴暗到什么程度,以凌虐他人为乐,将一个正常人逼成了魔鬼。”

  许景昕动作顿住,半晌没吭声。

  周珩也注意到他突然地沉默,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然而此时许景昕的心里,正在回荡着昨晚那声嘶吼。

  ——你也是魔鬼!

  片刻后,周珩也放下了筷子,正准备起身收拾餐盒。

  许景昕醒过神,抬起眼皮看向她,目光却是复杂的。

  周珩停下来,问:“你想说什么?”

  许景昕吸了口气,起身说道:“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还要打起精神应对梁峰,昨晚的监控还是等晚上再看吧。”

  “好。”周珩应道,可她感觉,许景昕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许景昕抿了抿唇角,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先跟你铺垫一下,让你有个数。”

  “是什么?”周珩睁大眼,同时意识到这将是一条非常关键的信息。

  许景昕看着她,在确认她的情绪足够稳定时,才说:“昨晚的‘周珩’,她承认去过小白楼,时间应该在十六年前,或者更早。”

  周珩第一反应就是,她当然去过小白楼啊,她还在那里住了十年……

  然而这个想法刚成型,她就意识到问题。

  不对,她是去过小白楼,可那个“她”,那个阿珩一号应该没去过啊!

  既然“她”坚信自己是“周珩”,那么关于周琅的记忆,“她”就不可能有,按照这个逻辑,“她”对小白楼就应当是陌生的,毫无印象的。

  等等……这样也不对。

  夜晚的她,既然可以读取到白天的她所经历的事,那么白天的她既然有周琅的记忆,还记得发生在小白楼里的事,那么夜晚的她也应该获取到了。

  可是,可是……

  哦,她想起来了,夜晚的她曾经说过,关于周琅的那部分记忆,是周琅和程崎一起玩的把戏,所以在“她”的认知当中,白天的她对于自己是“周琅”这件事,以及小白楼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最起码,夜晚的她是不承认这些的。

  那么刨除“周琅”和小白楼的部分,夜晚的她作为“周珩”,曾经又因为什么事去小白楼?

  毫无疑问,这件事和“周琅”部分的记忆绝对是分开的,而且作为“周琅”绝对不可能有周珩的记忆。

  这就和她坚信的,作为“周珩”,不可能有“周琅”的记忆一样,谁有什么记忆,那就是谁。但这样的前提,完全是建立自记忆是绝对可信真实的基础上。

  可话说回来,要是记忆不靠谱了,那身份认知自然也会有偏差。

  周珩好不容易理清逻辑,诧异地看向许景昕:“你是在假设‘她’就是‘周珩’的基础上,才发问的吗?”

  许景昕点头:“而且一击即中。‘她’对于自己去过小白楼的事非常排斥、抗拒,后来情绪也很激动,一怒之下就跑下楼。我也承认,我当时是逼她太紧了。”

  周珩将自己剥离出来,先不去想自己是谁,接道:“排斥、抗拒,这就意味着在小白楼发生了一些事,令她产生非常不愉快的回忆,她不希望被人提起。”

  “问题是,她是‘周珩’啊,在那里能发生什么事,谁敢动她,谁敢让她不高兴?”

  是啊,那时候住在小白楼的几家人,都是以周家马首是瞻,就算心里有个小九九,也绝对不敢露在面上。

  只是周珩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门外传来响动,进而是一阵门铃声。

  周珩醒了神,起身走到门口,开门一看,站在大门外的正是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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